何晓曦

9月9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中央财经委员会主任习近平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八次会议发表重要讲话时强调，流通体系在国民经济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构建新发展格局，必须把建设现代流通体系作为一项重要战略任务来抓。要贯彻新发展理念，推动高质量发展，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统筹推进现代流通体系硬件和软件建设，发展流通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完善流通领域制度规范和标准，培育壮大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现代物流企业，为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提供有力支撑。

为全面解读总书记重要讲话，本报流通版面将开通系列访谈，深入探讨如何实现建设现代流通体系的重要任务，今日首先推出专家圆桌论坛。

专家圆桌

王微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洪涛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现代经济管理研究院首席专家、北京工商大学商业经济研究所所长、教授

关利欣  商务部研究院流通与消费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

（排名不分先后）

记者：习近平总书记表示，流通体系在国民经济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构建新发展格局，必须把建设现代流通体系作为一项重要战略任务来抓。

请问具体来讲，现代流通体系将在新发展格局中发挥怎样的作用？

王微：在促进高质量发展、加快形成新发展格局过程中，现代流通体系将发挥关键作用。突出表现在：

一是现代流通产业体系丰富发达，是有效连接生产消费的纽带和传动器。现代流通体系包括现代零售批发、电子商务、现代物流及供应链管理等多行业、多业态，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高，能够有效地连接生产和消费，有利于促进产业分工和实现产业链供应链畅通，可以有效地将规模巨大、多元创新的消费需求及其带动的投资需求，转化为产业发展的动力，为国内大循环健康运行提供持续动力和市场保障。

二是现代流通体系创新性强，是提升运行效率和汇聚创新动力的重要枢纽。现代流通体系是率先应用新一轮技术革命成果的领域，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等新兴前沿技术普及快，应用场景丰富多元，数据等创新要素资源高度汇聚，有利于形成流通新业态、新模式和新服务，可以有效带动产业链供应链升级、资源整合和流程再造，为提升国内大循环效率和实现创新驱动提供引领和示范。

三是现代流通体系是市场经济运行的重要基础设施，不仅有利于营造公平、透明、可预期的投资环境和安全、便利、放心的消费环境，而且有利于促进市场内部相互开放、规则统一及市场治理现代化水平提高，有利于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合理配置和高效利用，不断促进经济运行效率提升，为实现高效率的国内大循环提供良好市场环境支持。

四是现代流通体系是国内外市场对接的纽带和桥梁，与全球市场具有多样化的连通渠道和手段，不仅对外部商品、服务和资金、技术等具有突出的吸纳能力，而且具有依托国内强大市场、提升我国市场全球引领带动能力的作用，是发挥国内国际循环相互促进、协同运行的可靠保障。

洪涛：随着经济现代化进程的推进，流通越来越重要。一个城市可能没有农业或者没有工业，但是不可能没有流通。只有发挥流通的作用，才能搞活消费；只有发挥流通的作用，才能搞活生产；只有发挥流通的作用，才能搞活经济。在当前卖得好，比种养加（产）得好要重要得多。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八次会议的重要讲话中，把流通体系提到重要战略任务的高度还是第一次。

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中国经济发生了重大变化，形成了新的经济发展格局：从区域的角度看，形成了东部区域、中部区域、西部区域、东北区域、环渤海区域（京津冀一体化）、长江经济带和长三角区域、粤港澳大湾区、海南岛自由贸易港等区域经济。

从产业的角度而言，农业领域的“七区二十三带”，交通领域的“三纵六横通道”，商品交易市场的“八大市场集群”，200多个“流通节点城市”，八大“粮食物流通道”，“一带一路”“六大物流通道”，大中小城市内部的“15分钟商圈”，城际之间的“30至60分钟城市圈”，新兴的“八纵八横”高铁网，2015年以来开始建设的国家智能骨干网，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电商产品网络图”等。

随着经济和区域格局的变化，流通格局也随之发生变化，流通新格局的形成又反过来促进中国经济格局的变化。在2020年新的时代背景下，现代流通又面临着新的挑战，包括新冠疫情、中美磨擦，需要随着全球化经济变化，重新创新流通网络图，如“一带一路”新格局、东盟经济圈、欧盟国家群、东北亚东欧等，中国现代流通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商流、物流、信息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消费流（人流）的变化，从而促进现代流通体系的创新与变革。

可见，在新发展格局下，流通体系正在发挥先导性、基础性的作用。

由“推式供应链”向“拉式供应链”跨越。随着中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传统的以生产为中心的批发、零售、消费的“推式供应链”，逐渐转变为以消费者和市场为中心的“拉式供应链”，从而产生流通领域革命性的变革。过去是“我有什么，我就卖什么，消费者就消费什么”，即在短缺经济条件下“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到现在是“市场和消费者需求什么，就卖什么，卖什么，就生产什么”。新型的“拉式供应链”的起点不是生产，而是消费和市场；终点也不是销售，而是售后一系列服务。“拉式供应链”是一种创新，是现代流通模式创新。同时绿色低碳流通、逆向流通、数字流通等新的产业、新的业态、新的模式、新的方式不断涌现。

从产业链来说，我们经常所说的是“粮头食尾”“农头工尾”，就是典型的一二三产业联动发展。

从供应链来说，不是推式供应链，而是拉式供应链，也就是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的拉式供应链。

从价值链来说，是指通过流通提高商品的附加价值，从而位居微笑曲线的高点，有较好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从区块链来说，指的是流通体系不是以某一主体为核心，而采取分布式的网络布局，使分布式的网络群体能够充分发挥其主体地位。

关利欣：一方面，现代流通体系有利于提高国内大循环效率。流通效率是社会再生产过程中提高国民经济总体运行效率的重要方面。覆盖全国各区

域和城乡的现代流通体系能够加速商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在全国大市场顺畅流动，降低社会流通总成本，加快社会再生产的循环效率，推动区域和城乡协调发展，畅通国内大循环。

另一方面，现代流通体系有利于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高效的流通体系能够在更大范围把生产和消费联系起来，扩大交易范围，推动分工深化，提高生产效率，促进财富创造。构建开放融合的现代流通体系，能够提高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能力，加快实现国内国际市场一体化。

记者：国内流通体系发展到现在，有哪些方面不足或者不能适应新发展格局？

洪涛：正如党的十九大报告所讲的：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只有充分发挥流通的基础性和先导性，才能解决当前存在的矛盾和问题，当前流通领域存在的短板主要有：

一是城乡差距，主要表现为：城乡消费上的差距十分明显，表现在城乡流通基础设施上的差距也十分明显；农村流通是短板，表现在产前、产中、产后流通服务滞后，农产品流通基础设施相对滞后，发展不平衡，而且不成体系，如冷链严重不足和过剩同时存在；城市流通不平衡，表现在城市民生流通方面，如社区商业相对不足，必备业态不完全，补充业态没有特色，许多传统业态，如百货和购物中心的数量过剩、“千店一面”问题十分严重，以及传统业态的数字化转型相对滞后，导致亏损严重，倒闭更迭不断。

二是流通发展不平衡，流通领域许多行业地位较低，流通产业的整体工资水平、待遇都远不及金融和房地产等经济部门。

三是流通业的科技含量不高，如农产品批发市场、冷链物流、流通网络的不平衡、不适应的问题。

四是以内循环为主导的“双循环”推行仍然有较大难度，内外循环相互分割仍然十分严重，难以融合发展。

如跨境电商“数字化出海”面临一些瓶颈和短板：跨境电商的品种较少，规模较小，需要进一步扩大品种的数量，增加其规模。如农产品进口中的大豆、油脂、谷物基本上没有采取网上交易的方式。

跨境电商模式单一，易货贸易、大宗商品电子交易等模式还没有成为跨境电商的主流。许多粮食、石油、金属、木材、棉花等完全可以采用易货贸易的方式，进行跨境电商模式创新。

数字化技术的应用面相对较窄，仅仅停留在交易环节，还应该采取多种数字化交易方式，并且将数字化渗透到物配、供应链、支付、结算和网络金融等方面，加快网上网下的数字化转型。

王微：流通是社会化大生产过程的重要一环，与生产、分配和消费共同构成国民经济循环，在促进国民经济持续稳定增长、提高经济运行效率、实现创新驱动等方面都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作为现代市场经济中承载流通功能的产业体系，现代流通体系是实现商品和资源有效集散、高效配置、价值增值的市场载体，是实现从采购到生产、再到消费等各环节有机衔接的纽带通道，可以为促进供需匹配、效率提升、产业升级提供强大的市场动力。

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发展，我国经济发展水平实现了巨大的跃升，我国已经形成多元化、多样化、多层次的超大规模流通体系，不仅支撑了我国国民经济的正常运行，也为稳增长、扩就业、促消费、保供应链稳定作出了巨大贡献，为形成强大国内循环和构建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提供了良好基础。但也要看到，我国流通体系的现代化水平依然不高，存在着创新发展能力薄弱，数字化转型步伐较为缓慢，流通基础设施存在不少短板，缺乏具有全球竞争能力现代流通企业，对接全球的流通供应链服务能力不强等短板和痛点，亟待加快体制机制创新和现代化建设步伐。

关利欣：尽管当前我国流通信息化、标准化、集约化水平大幅提升，流通在连接产销、匹配供需方面发挥了重要的基础性作用，但流通体系现代化程度仍然不高，流通主体的国际竞争力有待增强，流通客体的有效供给水平仍有提升空间，流通载体的建设和布局有待完善，流通环节中还存在不少堵点亟待打通。

记者：在加快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新发展格局的过程中，现代流通体系需重点实现哪些创新和升级？

王微：在加快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新发展格局的过程中，现代流通体系需重点实现五个方面的创新突破：

一是以消费变革为核心，加快推动我国流通产业体系升级。当前我国正处在消费变革关键时期，消费领域出现了提质扩容、方式创新、市场重塑、消费分化等一些革命性变化，迫切要求流通体系转型升级和加快创新，以促进新消费发展和带动新零售、新电商、国际消费中心等新产业、新业态、新市场加快发展，以新消费推动国内大循环加快升级。

二是以数字化发展为动力，加快推动流通产业创新转型。当前全球新技术革命方兴未艾，正在加速进入数字经济时代。我国流通产业要全面拥抱数字化发展，加快全行业的数字化应用和推动对传统流通企业的改造，加大数据、技术、知识等创新的投入水平，促进我国流通产业创新转型，促进流通产业从传统劳动密集型向技术、数据、资本和高素质人力资源密集型产业转变，为国内大循环注入持续创新动力。

三是以供应链创新为抓手，加快推动流通产业融合协调发展。供应链创新是现代流通体系发展的重要趋势，也是实现从生产到消费各环节、各产业高效协同、融合创新的重要途径。从流通环境认识，加快上下游协调互动、资源整合、协同创新，实现产业链供应链高效对接和整合，有利于实现从生产到消费全链路的国内大循环。

四是以补短板为突破口，加快打造多渠道、多层次、立体化的现代流通体系。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现代流通网络体系已有长足发展，但仍然存在诸多短板。迫切需要加快补齐数字化基础设施、立体化高效运输体系、国际化航空物流网络等方面的短板，加快打造有全球竞争能力的现代流通企业，着力提升我国现代流通体系的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能力。

五是以改革开放和制度创新为引领，加快完善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的现代流通发展制度环境。特别是要进一步完善公平竞争政策，营造宽松开放、激励有效的发展环境，加快建设竞争有序的统一大市场，进一步对标国际先进规则加快商业、运输、快递、数据、金融等领域的对外开放，提高国内国际市场的接轨程度，完善市场治理的基础性制度，为国内大循环畅通和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提供完善的制度基础。

洪涛：一、加快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把建设现代流通体系作为一项重要战略任务来抓”的精神，提高流通产业基础性和先导性认识。从经济规律来看，沒有现代化流通，就不可能有现代化工业、农业。

二、加大流通产业内部协调统一。完整的、系统的现代流通比较复杂，比如说现代流通包括三个重要组成部分，即横向的流通体系，纵向的流通体系，保障的流通体系。其中全品类、全要素、全场景、全渠道、全体系流通越来越重要。

三、随着新时代的到来，流通的深度、广度、规模大大超过以往任何历史时期，数字流通、绿色流通、智慧流通等越来越引领社会的发展，需要给予高度重视。

四、随着计算机技术的普及，互联网、移动网、物联网、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科技应用，流通产业应率先实现数字化。

一方面，用现代化流通带动生产现代化，在互动中引领生产领域的现代。另一方面，用现代化流通新产业、新模式、新业态、新方式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创造新消费。

五、创新传统流通模式，用“拉式供应链”代替“推式供应链”，从而实现流通模式的创新。

六、加快流通业数字化转型，促进生产数字化和消费数字化，用流通业数字化带动其他行业的数字化，充分利用社会资源，提高各种要素的效率。

七、加强流通理论创新。需要认真研究流通的一些新的理论和实践问题，比如说从理论上要认真研究“双循环”下的现代流通组织、现代流通结构、现代流通布局、现代流通竞争力、现代流通政策与监管；要研究流通新理论，如“流通的空间、空间的流通”“流通全要素生产力”“高度信息化条件下的各个环节的无缝对接”“流通服务品牌及其价值评价”等这样一些问题；要研究新模式、新业态、新方式，如数字电商、无人交易、无人配送、无人支付、无人服务，探索流通领域分布式的人工智能，探索数字视频直播、数字易货贸易、数字尾货交易，并将现代流通纳入数字贸易的研究范畴等。

关利欣：为了加快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在流通主体上，需要培育一批具有全球竞争力的现代流通企业，推进传统流通企业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和跨界融合等流通方式创新，保障不同规模流通主体协调共生，推动绿色循环低碳流通发展模式创新。在流通客体上，针对不同流通客体实施分类管理，促进商品服务和各种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加强关乎国家战略安全、民生安全和公共健康的特殊商品的流通体系建设。在流通载体上，建设现代综合物流体系，引导重要流通载体建设布局运营，支持关系居民日常生活的商贸流通设施改造升级，加强对公益性流通基础设施的财政投入和政策引导。在流通环境上，完善流通领域制度规范和标准，加快完善国内统一大市场，塑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加快建设重要产品追溯体系，建立健全以信用为基础的新型监管机制，强化竞争政策作用。